国学古籍
子部
  • 卢携(?——八八○年),唐书法家。字子升。范阳(今河北涿县)人。擢进士第,乾符中累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拜中书侍郎,与郑畋俱李翱甥,同位宰相,终太子宾客。

    《临池诀》或作《临池妙诀》二篇,首叙书法传授源流,自谓得永兴家法,乃取《翰林隐术》、右军《笔势论》、徐吏部《论书》、《窦臮字格》、《永字八法势论》,删繁选要,以为其篇,为目有八。




    吴郡张旭言:自智永禅师过江,楷法随渡。永禅师乃羲、献之孙,得其家法,以授虞世南,虞传陆柬之,陆传子彦远,彦远仆之堂舅,以授余。不然,何以知古人之词云尔。携按:永禅师从侄纂及孙涣皆善书,能继世。张怀瓘《书断》称上官仪师法虞公,过于纂矣。张志逊又纂之亚。是则非独专于陆也。王叔明《书后品》又云虞、褚同师于史陵。陵盖隋人也。旭之传法,盖多其人,若韩太傅滉、徐吏部浩、颜鲁公真卿、魏仲犀。又传蒋陆及从侄野奴二人。予所知者,又传清河崔邈,邈传褚长文、韩方明。徐吏部传之皇甫阅。阅以柳宗元员外为入室,刘尚书禹锡为及门者,言柳公常未许为伍。柳传方少卿直温,近代贺拔员外惎、寇司马璋、李中丞戎,与方皆得名者。盖书非口传手授而云能知,未之见也。小子蒙昧,常有心焉。而良师不遇,岁月久矣,天机懵然,因取《翰林隐术》、右军《笔势论》、徐吏部《论书》、《窦臮字格》、《永字八法势论》,删繁选要,以为其篇。《系辞》言智者观其彖辞,思过半矣。倘学者覃思于此,钟繇、羲、献,诚可见其心乎!

    第一,用纸笔。
    第二,认势。
    第三,裹束。
    第四,真如立,行如行。
    第五,草如走。
    第六,上稀。
    第七,中匀。
    第八,下密。

    用笔之法:拓大指,擫中指,敛第二指,拒名指,令掌心虚如握卵,此大要也。

    凡用笔,以大指节外置笔,今动转自在。然后奔头微拒,奔中中钩,笔拒亦勿令大紧,名指拒中指,小指拒名指,此纲要也。皆不过双苞,自然虚掌实指。“永”字论云:以大指拓头指钩中指。此盖言单苞者。然必须气脉均匀,拳心须虚,虚则转侧圆顺;腕须挺起,粘纸则轻重失准。把笔浅深,在去纸远近,远则浮泛虚薄,近则揾锋体重。

    用水墨之法,水散而墨在,迹浮而棱敛,有若自然。纸刚则用软笔,策掠按拂,制在一锋。纸柔用硬笔,衮努钩磔,顺成在指。纯刚如以锥画石,纯柔如以泥洗泥,既不圆畅,神格亡矣。画石及壁,同纸刚例,盖相得也。
    作者:
    卢携
  • 历观前贤论书,征引迂远,比况奇巧,如“龙跳天门,虎卧凤阙”,是何等语?或遣辞求工,去法逾远,无益学者。故吾所论要在入人,不为溢辞。

    吾书小字行书,有如大字。唯家藏真迹跋尾,间或有之,不以与求书者。心既贮之,随意落笔,皆得自然,备其古雅。壮岁未能立家,人谓吾书为集古字,盖取诸长处,总而成之。既老始自成家,人见之,不知以何为祖也。

    江南吴皖、登州王子韶大隶题榜古意盎然,我儿尹仁大隶题榜与之等。又幼儿尹知代我名书碑及手大字更无辨。门下许侍郎尤爱其小楷,云:“每小简可使令嗣书。”谓尹知也。

    老杜作《薛程慧普寺》诗云:“郁郁三大字,蛟龙发相缠。”今有石本得视之,乃是横勒倒收笔锋,笔笔如蒸饼,“普”字如人握两拳,伸臂而立,丑怪难状。由是论之,古无真大字明矣。

    葛洪“天台之观”飞白,为大字之冠,古今第一。欧阳询“道林之寺”,寒俭无精神。柳公权“国清寺”,大小不相称,费尽筋骨。裴休率意写牌,乃有真趣,不陷丑怪。真字甚易,唯有体势难,谓不如画算,匀,其势活也。

    字之八面,唯尚真楷见之,大小各自有分。智永有八面,已少钟法。丁道护、欧、虞笔始匀,古法亡矣。柳公权师欧,不及远甚,而为丑怪恶札之祖。自柳世始有俗书。

    唐官诰在世为褚、陆、徐峤之体,殊有不俗者。开元以来,缘明皇字体肥俗,始有徐浩,以合时君所好,经生字亦自此肥。开元以前古气,无复有矣。

   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,甚失当。浩大小一伦,犹吏楷也。僧虔、萧子云传钟法,与子敬无异,大小各有分,不一伦。徐浩为颜真卿辟客,书韵自张颠血脉来,教颜大字促令小,小字展令大,非古也。

    石刻不可学,但自书使人刻之,已非己书也,故必须真迹观之,乃得趣。如颜真卿,每使家僮刻字,故会主人意,修改波撇,致大失真。唯吉州庐山题名,题讫而去,后人刻之,故皆得其真,无做作凡俗之差,乃知颜出于褚也。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,与郭知运《争坐位帖》,有篆箍气,颜杰思也。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,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兄。筋骨之说出于柳,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,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。

    凡大字要如小字,小字要如大字。褚遂良小字如大字,其后经生祖述,间有造妙者。大字如小字,未之见也。

    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提笔,字愈无筋骨神气,作圆笔头如蒸饼,大可鄙笑。要须如小字,锋势备全、都无刻意做作乃佳。自古乃今,余不敏,实得之。榜字固已满世,自有识者知之。石曼卿作佛号,都无回互转折之势,小字展令大,大字促令小,是颠教颜真卿谬论。盖字自有大小相称,且如“太一之殿”,作四窠分,岂可将“一”字肥满一窠,以对“殿”字乎!盖自有相称,大小不展促也。余尝书“天庆之观”,“天”、“之”字皆四笔,“庆”、“观”字多画,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,挂起气势自带过,皆如大小一般,虽真有飞动之势也。

    书至隶兴,大篆古法大坏矣。篆籀各随字形大小,故知百物之状,活动圆备,各各自足。隶乃始有展促之势,而三代法亡矣。

    欧、虞、褚、柳、颜、皆一笔书也。安排费工,岂能垂世?李邕脱子敬体,乏纤浓;徐浩晚年力过,更无气骨:皆不如作郎官时《婺州碑》也。《董孝子》、《不空》,皆晚年恶札,全无研媚,此自有识者知之。沈传师变格,自有超世真趣,徐不及也。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,唐人无出其右。为司马系《南岳真君观碑》,极有钟、王趣,馀皆不及矣。

    智永临集《千文》,秀润圆劲,八面具备,有真迹。自“颠沛”字起,在唐林夫处,他人所收不及也。字要骨格,肉须裹筋,筋须藏肉,帖乃秀润生,布置稳,不俗。险不怪,老不枯,润不肥。变态贵形不贵苦,苦生怒,怒生怪;贵形不贵作,作入画,画入俗:皆字病也。

    “少成若天性,习惯若自然”,兹古语也。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折纸书,书法自此差进,写与他人都不晓。蔡元长见而惊曰:“法何太遽异耶?”此公亦具眼人。章子厚以真自名,独称我行草,欲我书如排算子,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。颜鲁公行字可教,真便入俗品。 尹仁等古人书,不知此学我书多。小儿作草书,大段有意思。

    智永砚成臼,乃能到右军。若穿透,始到钟、索也。可不勉之!一日不书便觉思涩,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。因思苏之才《恒公至洛帖》,字明意殊有工,为天下法书第一。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,今不知存否?文公学杨凝式书,人鲜知之,余语其故,公大赏其见鉴。

    金陵幕山楼隶榜,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,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。

    石曼卿作佛号,都无回互转折之势,小字展令大,大字促令小,是颠教颜真卿谬论。盖字自有大小相称,且如“太一之殿”,作四窠分,岂可将“一”字肥满一窠,以对“殿”字乎!盖自有相称,大小不展促也。余尝书“天庆之观”,“天”、“之”字皆四笔,“庆”、“观”字多画,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,挂起气势自带过,皆如大小一般,虽真有飞动之势也。

    书至隶兴,大篆古法大坏矣。篆籀各随字形大小,故知百物之状,活动圆备,各各自足。隶乃始有展促之势,而三代法亡矣。

    欧、虞、褚、柳、颜、皆一笔书也。安排费工,岂能垂世?李邕脱子敬体,乏纤浓;徐浩晚年力过,更无气骨:皆不如作郎官时《婺州碑》也。《董孝子》、《不空》,皆晚年恶札,全无研媚,此自有识者知之。沈传师变格,自有超世真趣,徐不及也。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,唐人无出其右。为司马系《南岳真君观碑》,极有钟、王趣,馀皆不及矣。

    智永临集《千文》,秀润圆劲,八面具备,有真迹。自“颠沛”字起,在唐林夫处,他人所收不及也。

    字要骨格,肉须裹筋,筋须藏肉,帖乃秀润生,布置稳,不俗。险不怪,老不枯,润不肥。变态贵形不贵苦,苦生怒,怒生怪;贵形不贵作,作入画,画入俗:皆字病也。

    “少成若天性,习惯若自然”,兹古语也。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折纸书,书法自此差进,写与他人都不晓。蔡元长见而惊曰:“法何太遽异耶?”此公亦具眼人。章子厚以真自名,独称我行草,欲我书如排算子,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。

    颜鲁公行字可教,真便入俗品。 尹仁等古人书,不知此学我书多。小儿作草书,大段有意思。

    智永砚成臼,乃能到右军。若穿透,始到钟、索也。可不勉之!

    一日不书便觉思涩,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。因思苏之才《恒公至洛帖》,字明意殊有工,为天下法书第一。

    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,今不知存否?文公学杨凝式书,人鲜知之,余语其故,公大赏其见鉴。金陵幕山楼隶榜,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,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。
    作者:
    米芾
  • 李嗣真,(?--六九六年)唐代书画家,字承胄。 一说赵州(今属河北)人,一说滑州匡城(今属河南)人。则天永昌中,官御史中丞、知大夫事,被酷吏来俊臣所陷。

    《书后品》一卷,《新旧唐志》、《崇文总目·小学类》、《书录解题·杂艺类》、《通志略》等均作《书后品》,而《说郛》本作《后书品》,误倒一字。李嗣真因庾肩吾《书品》,更分十等,各为评赞,此书所载八十一人,各有叙录,条理姝然,今本乃有八十二人,文中“登逸品数者四人”、可能仅指张、钟、二王,不包括李斯,故有一人之误。称《后品》是因为前有王愔、王僧虔、袁昂、庾肩吾之《书品》。本篇上上品之上更列逸品,为嗣真所创,明其在九等之上。

    《书后品》作于初唐,是继梁庾肩吾之后的又一部书法著录。全书评述了秦至初唐的81名书家,按十品分十个等级加以评述,依次为逸品、上上品、上中品、上下品、中上品、中中品、中下品、下上品、下中品、下下品,在品评中亦有理论阐述,条理中然。



    昔仓颉造书,天雨粟,鬼夜哭,亦有感矣。盖德成而上,谓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也,艺成而下,谓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也。吾作《诗品》,犹希闻偶合神交、自然冥契者,是才难也。及其作《书评》而登逸品数者四人,故知艺之为末,信也。虽然,若超吾逸品之才者,亦当绝终古,无复继作也。故斐然有感而作《书评》,虽不足以对扬王休、弘阐神化,亦名流之美事耳。与夫饱食终日,博奕犹贤,不其远乎?项籍云:“书足以记姓名”此狂夫之言也。嗟尔后生,既乏经国之才,又无干城之略,庶几勉夫斯道。近代虞秘监、欧阳银青、房、褚二仆射、陆学士、王家令、高司卫等亦并由此术,无所间。然其中亦有更无他技而俯措朱绂,如此则虽惭君子之盛烈,苟非莘野之器,箕山之英,亦何能作诫凌云之台,拂衣碑石之际邪!今之驰骛,去圣逾远,徒识方圆,而迷点画,亦犹庄生之叹盲者,《易·象》之谈日中,终不见矣。 太宗与汉王元昌、褚仆射遂良等皆授之于史陵,褚首师虞,后又学史,乃谓陵曰:“此法更不可教人。”是其妙处也。陆学士柬之受于虞秘监,虞秘监受于永禅师,皆有法体。今人都不闻师范,又自无鉴局,虽古迹昭然,永不觉悟,而执燕石以为宝,玩楚风而称珍,不亦谬哉!其议论品藻,自王愔以下,王僧虔、袁、庾诸公已言之矣;而或理有未周,今采诸家之善,聊措同异,以贻诸好事。其前品已定,则不复铨列。素未曾入,有可措者,亦复云尔。太宗、高宗皆称神札,吾所伏事,何敢寓言!始于秦氏,终于唐世,凡八十一人,分为十等。

    李斯小篆之精,古今妙绝。秦望诸山及皇帝玉玺,犹夫千钧强弩,万石洪钟。岂徒学者之宗匠,亦是传国之遗宝。

    张芝章草。

    钟繇正书。 王羲之三体及飞白。

    王献之草、行书,半草行书。

    右四贤之迹,扬庭效伎,策勋底绩。神合契匠。冥运天矩,皆可称旷代绝作也。而钟、张筋骨有余,肤肉未赡,逸少加减太过,朱粉无设,同夫披云睹日,芙蓉出水,求其盛美,难以备诸。然伯英章草似春虹饮涧,落霞浮浦;又似沃雾沾濡,繁霜摇落。元常正隶如郊庙既陈,俎豆斯在;又比寒涧豁,秋山磋峨。右军正体如阴阳四时,寒暑调畅,岩廊宏敞,簪裾肃穆。其声鸣也,则铿锵金石;其芬郁也,则氤氲兰麝,其难征也,则缥缈而已仙;其可觌也,则昭彰而在目。可谓书之圣也。若草、行杂体,如清风出袖,明月入怀,瑾瑜烂而五色,黼绣摛其七采,故使离朱丧明,子斯失听,可谓草之圣也。其飞白也,犹夫雾繫卷舒,烟空照灼,长剑耿介而倚天,劲矢超腾而无地,可谓飞白之仙也。又如松岩点黛,蓊郁而起朝云;飞泉漱玉,洒散而成暮雨。既离方以遁圆,亦非丝而异帛,趣长笔短,差难缕陈。子敬草书逸气过父,如丹穴风舞,清泉龙跃,倏忽变化,莫知所自’或蹴海移山,翻涛簸岳。故谢安石谓公当胜右军,诚有害名教,亦非徒语耳。而正书、行书如田野学士越参朝列,非不稽古宪章,乃时有失体处。旧说称其转研去鉴,疏矣。然数公皆有神助,若喻之制作,其犹《雅》、《颂》之流乎。

    评曰:元常每点多异,羲之万字不同、后之学者恐徒伤筋膂耳。然右军肇变古质,理不应减钟,故云:“或谓过之。”庾翼每不服逸少,曾得伯英十纸,丧乱遗失,常恨妙迹永绝。及后见逸少与亮书,乃曰:“今见足下答家兄书,焕若神明,顿还旧观。”方乃大服羲之。又曾书壁而去,子敬密拭之,而更别题。右军还观之曰:“吾去时真大醉。”子敬乃心服之矣。然右军终无败累,子敬往往失落,及其不失,则神妙无方,可谓草圣也。

    赞曰:仓颉造书、鬼哭天廪,史籀堙灭,陈仓籍甚。秦相刻铭’烂若舒锦,钟、张、羲、献,超然逸品。


    上上品二人
    程邈 隶
    崔瑗 小篆右程君首创隶则,规范焕于丹青、崔氏爰效李斯,点画皆如镌石。传之后裔,阙功亦茂。此外镌勒,去之无乃藑乎,若校之文章,则《三都》、《二京》之比也。

    上中品七人
    蔡邕 索靖 梁鸽 钟会
    卫瓘 韦诞 皇象

    右白王、崔以降,更无超越此数君。梁氏石书,雅劲于韦、蔡,皇、卫草迹,殆亚于二王。钟、索遗迹虽少,吾家有小钟正书《洛神赋》,河南长孙氏雅所珍好,用子敬草书数纸易之。索有《月仪》三章,观其趣况,大力遒竦,无愧珪璋特达。犹夫聂政、相如千载凛凛,为不亡矣。

    又《毋丘兴碑》,云是索书,比蔡,《石经》无相假借。蔡公诸体,惟有《范巨卿碑》风华艳丽,古今冠绝。王简穆云:“无可以定其优劣。”此亦何劳品书者乎!

    上下品十二人
    崔寔章草 郗鉴 王廙 卫夫人正书
    王洽 郗愔 李式 庾翼
    羊欣 欧阳询 虞世南 褚遂良

    逸少谓领军“弟书不减吾”,吾观可者有数十纸,信佳作矣,体裁用笔似逸少,虚薄不沦。右军藻鉴,岂当虚发!盖欲假其名誉耳。措之中下,岂所谓允佥望哉!崔、卫素负高名,王、庾旧称拔萃,崔章草甚妙,卫正体尤绝。世将楷则远类羲之,犹有古制,稚恭章草颇推笔力,不谢子真。郗、李超迈,过于羊欣。欧阳草书,难于竞爽,如旱蛟得水,毚兔走穴,笔势恨少。至于镌勒及飞白诸势,如武库矛戟,雄剑欲飞。虞世南萧散洒落,真草惟命,如罗绮娇春,鹓鸿戏沼,故当子云之上。褚氏临写右军,亦为高足,丰艳雕刻,盛为当今所尚,但恨乏自然,功勤精悉耳。

    评曰:虫篆者小学之所宗。草隶者士人之所尚,近代君子多好之,或时有可观耳。然许靖之迹,殆不减小令,常叹曰:“钟书初不留意,试作之,乃不可得。研之弥久,如有仿佛。乃知有画龙之惑耳,安可厚诬乎?此群英允居上流三品,其中铨鉴,不无优劣。

    赞曰:程邈隶体,崔公篆势,梁、李、蔡、索、郗、皇、韦、卫,羊习献规,褚传羲制,邈乎天壤,光阙来裔。

    中上品七人
    张昶 卫恒 杜预 张翼
    郗嘉宾 阮研 汉王元昌

    右文舒《西岳碑》但觉妍冶,殊无骨气,庾公置之七品。张翼代羲之草奏,虽曰“小人几乎乱真。“更乃编之乙科,泾渭混淆,故难品会。至于卫、杜之笔,流传多矣,纵任轻巧,流转风媚。刚健有余,便娟详惟,谅少俦匹,书賔与王庾相捋。是则高手颜黄门有言:阮交州、萧国子、陶隐居各得右军二体,故称当时之冠绝。然萧公力薄,终不能逮。阮汉王作献之气势或如剑舞往往胜几。

    中中品十二人
    谢安 康昕 桓玄 丘道護
    许静 萧子云 陶弘景 释智永
    刘珉 房玄龄 陆柬之 王知敬

    右谢公纵任自在,有螭盘虎踞之势。康昕巧密精奇,有翰飞莺弄之体。桓玄如惊蛇如草,銛锋出匣。刘珉比颠波赴壑,狂涧争流。隐居颖脱得书之筋髓,如麓景霜空,鹰隼初击。道護谬登高品迹乃浮澷。陆柬之学虞草体用笔则青出于蓝。故非子云之徒,子云正隶功夫恨少不至高绝也。智永精熟过人,惜无奇态矣。房司空含文抱质,王家令碎玉残金,房如海上* *,王比松间孤* 。

    中下品七人
    孙皓 张超 谢道蕴 宗 炳
    宋文帝 齐高帝 谢灵云

    右,孙皓,吴人酣畅,骄其家室,虽欲矜豪,亦复平矣。张如郢中少年,乍入京辇,纵有才辩,盖亦可知。谢韫是王凝之之妻,雍容和雅,芬馥可玩。宋帝有子敬风骨,超纵狼藉,翁焕为美。康乐往往惊遒,齐帝时时合兴,知慕韩、彭之豹变,有异张、桓之拾青。宗炳放逸屈慑,颇斅康、许,量其直置孤梗,是灵运之流也。

    评曰:古之学者皆有规法,今之学者但任胸怀,无自然之逸气,有师心之独任。偶有能者,时见一斑,忽不悟者,终身瞑目,而欲乘款段,度越骅骝,斯亦难矣。吾当告勉夫后生,然自古叹知音者希,可谓绝絃也。

    赞曰:西岳张昶,江东阮研,银鹰贞白,铁马桓玄,卫、杜花散,安、康绮鲜。元昌、柬之,名后身先。

    下上品十三人
    陆机 袁崧 李夫人 谢眺
    庾肩吾 萧纶 王褒 斛斯彦明
    钱毅 房彦谦 殷令名 张大隐 蔺静文

    右士衡以下,时然合作,踳chuan驳不伦,或类蚌质珠胎’乍比金沙银砾。陆平原、李夫人犹带古风,谢吏部、庾尚书创得今韵。邵陵王、王司空是东阳之亚,房司隶、张隘州参小令之体。蔺生正书甚为鲜紧,亦有规则。钱氏小篆、飞白,宽博敏丽,太宗贵之。斛斯笔势,咸有由来,司隶宛转、颇称流悦,皆著名矣。殷氏擅声题榜,代有其人。嗟乎!有天才者或未能精之,有神骨者则其功夫全弃,但有佳处,岂忘存录!

    下中品十人
    范晔 萧思话 张融 梁简文帝
    刘逖 王晏 周颙 王崇素
    释智果 虞绰

    右,范如寒隽之士,亦不可弃,萧比遁世之夫,时或堪采。思光要自标举,盖无足褒;简文拔群贵胜,犹难继作。刘黄门落花从风,王中书奇石当径。彦伦意则甚高,迹少俊锐。崇素时象丽人之姿,智果颇似委巷之质。虞绰锋颖迅健,亦其次矣。

    下下品七人
    刘穆之 褚 渊 梁武帝 梁元帝
    陈文帝 沈君理 张正见

    右数君亦称笔札,多类效颦,犹枯林之春秀一枝,比众石之孤生片琰。就中彦回轻快,练倩有力,孝元风流,君理放任,亦后来之所习,非先达之所营。吾党论书,有异于是。

    评曰:前品云“萧思话如舞女回腰,仙人啸树”,则亦曰佳矣,又云“张伯英如汉武学道,凭虚欲仙”,终不成矣。商榷如此,不亦谬乎?吾今品藻,亦来能至当,若其颠倒衣裳,白圭之玷,则庶不为也。后来君子,倘为鉴焉。

    赞曰:蚌质怀珠,银钢蕴砾,陆、谢参踪,萧、张继迹。思话仙才、张融赏击,如彼苦秀,众多群石。
    作者:
    李嗣真
  • 羊欣(三七O年——四四二年),南朝宋书法家。字敬元,泰山南城(今山东费县西南)人,官至中散大夫、义兴太守。亲受王献之传授书法。沈约称其善于隶书,子敬之后,可称独步。时谚曰:“买王得羊,不失所望。”而贬之者则谓欣学献之,终不能度越献之规矩,自成一家,故又有“婢作夫人”之诮。

    《采古来能书人名》或作《古来能书人名录》,一卷。眷首有王僧虔启云:“昨奉敕,须古来能书人名,臣所知局狭,不辩广悉,辄条疏上呈羊欣所撰录一卷,寻索未得,续更呈闻。谨启。”《说郛》本误以“辄条疏上呈”为句,以此书为王僧虔撰。唐张彦远作《法书要录》,于其题下注云:齐王僧虔录,宋羊欣所传者,目录直书宋羊欣《采能书人名》。六朝至唐,时代较近,自可征信,且原文以“辄条疏上呈羊欣所撰录一卷”为句,文义本甚明了。编中列自秦至晋能书者凡六十九人。




    臣僧虔启:昨奉敕,须古来能书人名,臣所知局狭,不辩广悉,辄条疏上呈羊欣所撰录一卷,寻索未得,续更呈闻。谨启。秦丞相李斯。秦中车府令赵高。右二人善大篆。秦狱吏程邈,善大篆。得罪始皇,囚于云阳狱,增减大篆体,去其繁复,始皇善之,出为御史,名书曰隶书。

    扶风曹喜,后汉人,不知其官。善篆、隶,篆小异李斯,见师一时。

    陈留蔡邕,后汉左中郎将。善篆、隶,采斯、喜之法,真定《宣父碑》文犹传于世,篆者师焉。

    杜陵陈遵,后汉人,不知其官。善篆、隶,每书,一座皆惊,时人谓为“陈惊座”。上谷王次仲,后汉人,作八分楷法。

    师宜官,后汉人,不知何许人、何官。能为大字方一丈,小字方寸千言。《耿球碑》是宜官书,甚是矜重。或空至酒家,先书其壁,观者云集,酒因大售。俟其饮足,削书而退。

    安定梁鸽,后汉人,官至选部尚书。得师宜官法,魏武重之,常以鹄书悬帐中。宫殿题署多是鹄手也。

    陈留邯郸淳,为魏临淄侯文学。得次仲法,名在鹄后。毛弘,鹄弟子。今秘书八分,皆传弘法。又有左子邑,与淳小异。

    京兆杜度为魏齐相,始有草名。

    安平崔瑗,后汉济北相,亦善草书。平苻坚,得摹崔瑗书,王子敬云:“极似张伯英。”瑗子实,官至尚书,亦能草书。

    弘农张芝,高尚不仕。善草书,精劲绝伦。家之衣帛,必先书而后练;临池学书,池水尽墨。每书,云“匆匆不暇草书”。人谓为“草圣”。芝弟昶,汉黄门侍郎,亦能草,今世云芝草者。多是昶作也。

    姜诩、梁宣、田彦和及司徒韦诞,皆英弟子,并善草,诞书最优。诞字仲将,京兆人,善楷书,汉魏宫馆宝器,皆是诞亲手写。魏明帝起凌云台,误先钉榜而未题,以笼子盛诞,辘轳长口引之,使就榜书之。榜去地二十五丈,诞甚危惧。乃掷其笔,比下焚之。乃诫子孙,绝此楷法,著之家令。官至鸿胪少卿。诞子少季,亦有能称。

    罗晖、赵袭,不详何许人,与伯英同时,见称西州,而矜许自与,众颇惑之。伯英与朱宽书,自叙云:“上比崔、杜不足,下方罗、赵有馀。”

    河间张超亦善草,不及崔、张。

    刘德升善为行书,不详何许人。

    颖川钟繇,魏太尉;同郡胡昭,公车征。二子俱学于德升,而胡书肥,钟书瘦。钟有三体:一曰铭石之书,最妙者也;二曰章程书,传秘书、教小学者也;三曰行押书,相闻者也。三法皆世人所善。繇子会,镇西将军。绝能学父书,改易邓艾上事,皆莫有知者。

    河东卫觊,字伯儒,魏尚书仆射,善草及古文,略尽其妙。草体微瘦,而笔迹精熟。觊子瓘,字伯玉,为晋太保。采张芝法,以觊法参之,更为草藁。 草藁是相闻书也。瓘子恒,亦善书,博识古文。 敦煌索靖,字幼安,张芝姊之孙,晋征南司马,亦善草书。陈国何元公,亦善草书。

    吴人皇象,能草,世称“沉著痛快”。

    荥阳陈畅,晋秘书令史,善八分,晋宫、观、城门,皆畅书也。荥阳杨肇,晋荆州刺史,善草隶。潘岳诔曰:“草隶兼善,尺牍必珍,足无綴行,手不释文,翰动若飞,纸落如云。”肇孙经,亦善草隶。

    京兆杜畿,魏尚书仆射;子恕,东郡太守;孙预,荆州刺史:三世善草藁。 晋齐王攸,善草行书。

    泰山羊忱,晋徐州刺史;羊固,晋临海太守:并善行书。

    江夏李式,晋侍中,善写隶、草。弟定,子公府,能名同式。

    晋中书郎李充母卫夫人,善钟法,王逸少之师。

    琅琊王廙,晋平南将军,荆州刺史,能章楷,谨传钟法。

    晋丞相王导,善藁、行。廙从兄也。

    王恬,晋中将军,会稽内史,善隶书。导第二子也。

    王洽,晋中书令、领军将军,众书通善,尤能隶、行。从兄羲之云:“弟书遂不减吾。”恬弟也。

    王珉,晋中书令,善隶、行。洽少子也。

    王羲之,晋右将军、会稽内史,博精群法,特善草隶。羊欣云:“古今莫二。”廙兄子也。

    王献之,晋中书令,善隶、藁,骨势不及父,而媚趣过之。羲之第七子也。兄玄之、徽之,兄子淳之,并善草、行。

    王允之,卫军将军、会稽内史,亦善草、行。舒子也。

    太原王濛,晋司徒左长史,能草、隶。子修,琅琊王文学。善隶、行,与羲之善,故殆穷其妙。早亡,未尽其美。子敬每省修书云:“咄咄逼人。”

    王绥,晋冠军将军、会稽内史,善隶、行。

    高平郗愔,晋司空、会稽内史。善章草,亦能隶。郗超,晋中书郎,亦善草。愔子也。 颖川庾亮,晋太尉,善草、行。庾翼,晋荆州刺史。善隶、行,时与羲之齐名。亮弟也。

    陈郡谢安,晋太傅,善隶、行。

    高阳许静民,镇军参军,善隶、草,羲之高足。

    晋穆帝时,有张翼善学人书,写羲之表,表出,经日不觉,后云:“几欲乱真。”。

    会稽隐士谢敷,胡人康昕,并攻隶、草。
    飞白本是宫殿题八分之轻者,全用楷法。吴时张弘好学不仕,常著乌巾,时人号为“张乌巾”。此人特善飞白,能书者鲜不好之。
    作者:
    羊欣
  • 虞文靖公曰:“大德、延祐间称善书者,必归巴西、渔阳、吴兴。谓邓文原、鲜于枢与赵荣禄也。然邓书太枯,鲜于太俗,岂能子昂万一也。魏晋以来,未尝不通六书之义。吴兴公书冠天下,以其深究六书也。”

    米元章评蔡襄书“如少年女子,访雨寻云,体态妖娆,行步缓慢,多饰铅华。”

    王延之曰:“勿欺数行尺牍,即表三种人身。”言书法之难也。

    苏子美似古人笔劲,蔡君谟似古人笔圆。劲易而圆难也。

    古人例多能书,如管宁,人但知其清节,而不知其银钩之敏;刘曜,人但知其狞凶,而不知其章时之工;又有能书而姓名不著者。后汉锦车冯夫人名嫽,善史书,仅见《西域传》;张伯高以书酣,身名亚皇象,仅见《抱朴子》;曹蜍、李志与右军同时,书亦争衡,其人不足称耳。

    刘静能曰:“庚、谢、萧、阮守法而法在:欧、虞、褚、薛窃法而法降;为黄、米诸公之放荡,犹持法外之意;周、吴辈则慢法矣。下而至张即之怪诞百出。”不有子昂,孰回其澜?

    有功无性,神采不生;有性无功,神采不实。

    得形体不若得笔法。学字如女子梳掠,惟性虚者尤能作态度也。世之学阮妍者,不得其骨力婉媚,惟见挛拳委曲;学薄绍之者,不得其批妍渊微,徒见其经营险急。所谓丑女效颦,见者必走也。

    不屑为钟、索、羲、献之后尘,乃甘心作项羽、史弘肇之高弟。

    范成大云:“古人书法,字中有笔,笔中无锋,乃为极致。”宋潜溪跋张旭《酒德颂》云:“出幽入明,殆类鬼神雷电。”信然。 赵秉文作《草书集韵序》曰:“草书尚矣,由汉而下,崔、张精其之能,魏、晋以来,钟、王擅其美。自兹以降,代不乏人。夫其徘徊闲雅之容,飞走流柱之势,惊竦峭拔之气,卓荦跌岩之志,矫若游龙,疾若惊蛇。似邪而复直,欲断而还连。千态万状,不可端倪,亦闲中之一乐也。”

    方逊志先生云:“赵承旨书如程不识将兵,号令严明,不使毫发出法度外,故动无遗失;鲜于太常如渔阳健儿,姿体充伟而少韵度;康里公如挛雏出巢,神采可爱而结构未熟;宋仲珩行草如天骥行中原,一日千里,超涧度险,不动气力,虽若不可纵迹,而驰骤必合程度。”又云:“子昂妙在行草,奕奕得晋人韵度,所乏者格力不展;子山最善悬腕,行草逸迈可喜,所乏者沉着不足。”又题褚遂良《哀册》云:“古人所为,常使意胜于法,而后世常法胜于意。夫书亦六艺之一,大儒未尝不留心焉。”

    盖师法古而结体密,源流远而意象深,乃为法书。若确守六书,古人谓之“毡裘气”;东坡所谓“鹦哥之学止数言”;山谷所谓“虾蟆之禅,惟一跳也”。

    李邕书,《云麾将军》第一,其融液屈衍,一法《兰亭》,但放笔差增其豪,丰体更溢其媚,如卢询下朝,风度闲雅,萦辔回策,尽有蕴藉,三郎顾之,不觉叹矣。
    作者:
    祝允明
  • 黄帝史仓颉,生而神灵,仰观俯察,始作书契。上古无笔墨,以竹沾漆,书于竹简,上隆下削,形如蝌蚪,今大禹《峋嵝》,及帝咨《翼辅治水碑》,古文之遗迹也。

    秦焚先典而古文绝。秦书八体,首大篆,而无古文。而王莽居摄甄鄷定六书,一曰古文者,盖汉武时鲁恭王坏孔子宅,得《礼记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春秋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,又,北平侯张苍献《春秋左氏传》,郡国亦往往于山川得鼎彝,其铭即前代之古文,而古文乃复着也。秦自始皇至汉武以前,止有籀文耳。

    周宣王太史籀,作篆十五篇,损益古文,或同或异。以其官,谓之史书;以其名,谓之籀文。李斯小篆兴,别之曰大篆。汉建武时,已亡六篇,今国学《石鼓》,籀文之仅存者。

    上古以漆书,中古以石磨汁,后世始有墨。昔人以《石鼓》点画圆匀,异《禹碑》而近斯篆,疑后人所作,或石汁所书,不知宣王之去夏已远,故离乎蝌蚪之形;去秦已近,故微有玉箸之意。此运会使然,其笔非籀不能作,而亦非关石汁也。

    三代遗文,多载于钟、鼎、彝、敦、鬲、甗、盉、卣、壶、觚、爵、斝、豆、匜、盘、盂之铭,及《岣嵝》、《石鼓》、《比干》、《季札》诸碑刻。夏、商、周初者,古文也。宣王以后者,籀文也。字画古雅,章法参差,印文仿此,致有意趣。鼎碑遗迹,及薛尚功《款识法帖》、《钟鼎篆韵》等书,亟当搜讨。

    嘉靖间,我郡徐官论《季札碑》云:"孔子之书,参用仓、史,故方圆不同;三代之文,仅见《大禹碑》、《石鼓文》及此刻耳,此外不多得也。"

    平王东迁以后,文字乖形,秦始皇帝初并天下,丞相李斯,奏同文字,作《仓颉篇》七章,中车府令赵高作《爰历篇》六章,太史令胡母敬作《博学篇》七章,改省籀文,画皆如箸,以便笔札,名玉箸文,即小篆也。秦、汉官私印章,间用仓、史,大要以小篆为宗。

    仓颉之作书也,所以明天地万物之理也。如 字,象形者随其形势,乃无悖于自然之理。

    秦易古文为玉箸, ,举尖圆斜缺之字,悉从而方之,象形如此,会意、谐声可知矣。徐官《印史》云:"古篆多圆圈、圆点,小篆崇尚整齐,破圆作方,渐失古制。或曰:仓、史古籀多遗缺,小篆多完备,取其便耳。"官谓:《仓颉篇》、《石鼓文》、《说文》及《通释》以下,如《六书统》、《六书考》、《六书略》、《复古编》、《续复古编》、《字原正讹》,本义、声音、文字通四声、五声诸韵,款识、钟鼎诸书,《峄山》、《碧落》诸碑刻,古文、大小篆,错杂载焉。仓、史遗文,亦不为少也。魏太常《六书精蕴》,及官《孝经古文集成》,皆按索诸书而得者,安敢有一字杜撰哉!太常云:仓、史不足,择小篆可者,以补其缺,此说得之矣。

    自古至秦,止有篆书,秦兴役戍,狱讼务繁,篆苦难成,下杜人程元岑邈,损益大小篆,造隶书三干,始皇善之。以其方直简约,便于隶佐急疾之用,名曰隶书,又曰佐书。人情畏繁,日趋简易,仓、史之道,于兹废坠矣。邈隶罕有传者,曲阜孔庙,有前汉五汉二年刻石,与《隶续》所载建平《郫县碑》,后汉建武中元二年《何君阁道碑》,水平八年《路君阙碑》,及秦权、汉量上字,犹可见邈隶之意。至《淳化阁》中,刻邈"天清地宁"数语,乃王着之误。秦、汉若已有正书,则汉碑四百,何得只有分书也。

    秦与西汉,篆书而外,止有邈隶。篆法婉曲圆密,隶体初兴,廓落劲崛,习者苦无楷模。东汉建初中,上谷王次仲,以隶方广少波势,因即隶而八分之,每字皆如八之分,则结构皆有楷法,而点画有俯仰之势矣。张怀瓘《书断》云:"八分本谓之楷书,自钟、王变体,谓正书为隶书,因别有八分之?quot;。愚按:八分与隶,大同小异,所别者,隶书方劲无波,八分发笔舒展,而有波势耳。次仲作八分书于章帝时,或以为秦之羽士,与程邈同时,误认邈隶系次仲分书,因以魏、晋正书为秦之邈隶。其原因,不明隶书与八分之别,故众论纠纷。其实隶敛束,而分书发扬,其间固自有厚薄、华朴之殊,隶犹与篆近,而分渐远矣。明新安何震作《二十五举》,以续元人吾子行之《三十五举》。其第一举曰:八分书,秦羽士王次仲作,其体亦始于周;佐书,程邈作,谓之正隶,即今之楷书也。夫以佐书为正隶,他无所据,《阁帖》误之耳。若以八分始于周,则汉碑自建初而后始有分书,建初以前即西汉,且皆邈隶,何得周有分书也?  李斯工篆,鲜继之者。建初中,曹喜作悬针书,又作垂露书。悬针,题五经篇目者是也。愚按:垂露者,玉箸回锋之顿而凝者也;悬针者,玉箸出锋之圆而直者也。二者异乎玉箸之貌,正洋溢乎玉箸之机,八分章程之体,于兹而兆也。

    正书,秦、汉所未有,其体始于魏,谓之章程书。魏、晋时,凡章奏、笺表、传写、记录、日用之字皆用之。钟之《宣示》、《戎路》,二王之《曹娥》、《洛神》是也。骨虽本乎篆,而形本乎隶,故魏、晋亦谓之隶书。  秦书八体,五曰篆印,秦以小篆同文,则官私印章,宜用玉箸,而别作摹印篆者,何也?盖玉箸圆而印章方,以圆字入方印,加以诸字团集,则其地必有疏密不匀者。邈隶形体方,与印为称,故以玉箸之文,合隶书之体,曲者以直,斜者以正,圆者以方,参差者以匀整。其文则篆而非隶,其体则隶而非篆,其点画则篆隶相融,浑穆端凝,一朝之创制也。

    何震《二十五举》谓:白文当仿崔子玉书《张平子碑》。按张衡、崔瑗,皆建初时人,摹印篆始于秦,至西汉统三百年,乃子玉以摹印法为平子书碑,非摹印者当仿子玉书碑方扁之体也。愚谓篆而方扁,乃摹之不得已,书碑无乃子玉之作俑?  徐官云:"子玉作篆尚扁,有似隶耳,实非隶也。隶书结体微方,一一翻篆为之,既不移易位置,又不减省其画,……如司马温公、魏鹤山、熊与可诸公,以篆法寓诸隶体,最为近古。"愚谓:此即摹印篆,徐官误谓之隶耳。然其伤隶之误,而欲本篆以正之,顾蔼吉作《隶辨》,正与徐公同此苦心也。

    《说文》序云:甄酆定六书,五曰缪篆,所以摹印也。夫摹印者,言其用;缪者,言其体制也。缪,绸缪也。何为乎缪之欲其匀而满之也?如 ,小篆也。摹印 ,则直而方之,非是,则上下弗匀,四肩弗满也。东汉满白文,务求匀于地,唐人复故为盘屈以周布之,此缪之过甚者也。唐如 之 、 之 、 之 、 之 、 之 之类,明人更作 之 、 之 、 之 、 之 ,甚而又甚矣。

    汉之缪篆,即秦之摹印篆也。章法不协,则参用隶书,如"疢疾除,永康休,万寿宁",秦小玺也。小篆宜 ( ),而玺作 、 ;汉"寿亭侯印",小篆宜 、 ,而印文作 ;"宣威将军",宜 ,而作 ;"和善国尉",宜 、 。而作 ;"州武之印"、"周子荆印",宜 、宜 ,而作 、 。若此之类,不能遍举,避难就易,非其正也。求其妥适,少参活法耳。又有"司隶校尉"四字,俱作隶书者。故学秦、汉者,详稽小篆,又当博考隶书。秦书八体,三曰刻符(鸟头、云脚)。李斯、赵高用题印玺。何震《二十五举》,误谓之回鸾书。

    八体之中,七日殳书,其文.就小篆而钩环之。汉、唐间,以作名印,或谓武臣执殳,用识君命,过为盘曲,恐非诚敬之心也。蛟篆,不详其所作之始。商有钟铭:"惟正月正春( ),吉( )日丁亥既望"至"万叶( )无疆,用之( )协相( )"五十二字,文极古雅。

    柳叶书,晋卫瓘后。古兵符及羽士印用之。明人以作闲杂印。上方大篆,明以作印。本朝则半用清书字,必九画,取"干元用九"之意。文 、 ,就小篆盘迭,而形体如隶,故前人以为程邈饰李斯之法。又每字七迭者,明羽士之印用之。
    作者:
    孙光祖
  • 王僧虔(426—485),琅琊临沂(今山东临沂北)人,为王羲之的四世族孙,即王导的五世孙。宋孝武帝时,官武陵太宋,后累迁至尚书令。入齐,转侍中,溢简穆。

    王僧虔是南朝齐著名的书法家和书法理论家。通文史,精音律。少即善书,得家传,工隶、行、草书。宋文帝刘义隆见其书素扇,遂感叹:“非唯迹逾子敬,方当器雅过之。”宋孝武帝(刘骏)欲擅书名,僧虔不敢表现其能,常用拙笔写字,以此见容。入齐,书名尤盛,所谓“雄发齐代”。齐太祖(萧道成)亦善书,笃好不已,尝与僧虔睹书,书毕,问道:“谁为第一?”僧虔答道:“臣书臣中第一,陛下书帝中第一。”太祖大笑说:“卿可谓善自为谋矣。”(事见《书断》)梁武帝(萧衍)曾评其书“如王、谢家子弟,纵复不端正,奕奕皆有一种风流气骨”(《古今书人优劣评》)。有《王琰帖》、《御史帖》、《陈情帖》等书迹传世。另著有《书赋》、《论书》、《笔意赞》等书论行世。《论书》和《笔意赞》是王僧虔的代表论著,在中国书论史上亦占有重要地位。

    《笔意赞》见于《书苑菁华》第18卷。此文一序一赞,仅一百多字,以《告誓》与《黄庭》为范本,对书法艺术的本质和学书的方法,如器具的选择与使用,字帖的选择与特点,用笔的标准及结字的方法等问题,作了精辟的阐述。其语言简练,文辞优美,耐人寻味,真不愧大家手笔。文中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形神兼备、神采为上的创作与鉴赏的原则,揭示了书法艺术创作最根本的追求目标,并强调书家应做到心、手、笔相忘,才能达到创作的最高境界,自然地表达其情感。

    王氏的这些论述对后世书法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



    书之妙道,神采为上,形质次之,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。以斯言之,岂易多得?必使心忘于笔,手忘于书,心手达情,书不忘想,是谓求之不得,考之即彰。乃为《笔意赞》曰:

    剡纸易墨,心圆管直。浆深色浓,万毫齐力。先临《告誓》,次写《黄庭》。骨丰肉润,人妙通灵。努如植槊,勒若横钉。开张风翼,耸擢芝英。粗不为重,细不为轻。纤微向背,毫发死生。工之尽矣,可擅时名。
    作者:
    王僧虔
  • 觚管士有“书奴”之论,亦自昔兴,吾独不解此。艺家一道,庸讵缪执至是,人间事理,至处有二乎哉?为圆不从规,拟方不按矩,得乎?自粗归精,既据妙地,少自翔异,可也。必也革其故而新是图,将不故之并亡,而第新也与。故尝谓自卯金当涂,底于典午,音容少殊,神骨一也。沿晋游唐,守而勿失。今人但见永兴匀圆,率更劲瘠,郎邪雄沉,诚悬强毅,与会稽分镳,而不察其为祖宗本貌自粲如也(帖间固存)。迩后皆然,未暇遑计。赵室四子,莆田恒守惟肖,襄阳不违典刑;眉、豫二豪,啮羁蹋靮,顾盼自得。观者昧其所宗:子瞻骨干平原,股肱北海,被服大令,以成完躯。鲁直自云得长沙三昧。诸师无常而俱在,安得谓果非陪臣门舍耶?而后人泥习耳聆,未尝神访,无怪执其言而失其旨也。遂使今士举为秘谈,走也狂简,良不合契,且即肤近。为君谋之,绘日月者,心规圆而烜丽,方而黔之,可乎?啖必谷,舍谷而草,曰谷者“奴餐”,可乎?学为贤人必法渊赐;晞圣者必师孔。违洙泗之邪曲,而曰为孔、颜者“奴贤”、“奴圣”者也,可乎?
    作者:
    祝允明
  • 赵壹,东汉光和间辞赋家。字元叔’,汉阳西县(今甘肃天水南)人,灵帝时为上计吏入京。所作《刺世疾邪赋》,表现了对当时奸邪当道、政治黑暗的不平。原有集,已失传。《非草书》一篇,专抨击草书。其时草书渐行,赵壹欲仍返于苍颉、史籀,此事势所不许。故其文虽传,其说终不能行。《法书要录》、《书苑菁华》等俱载此文。

    余郡士有梁孔达、姜孟颖者,皆当世之彦哲也,然慕张生之草书过于希孔、颜焉。孔达写书以示孟颖,皆口诵其文,手楷其篇,无怠倦焉。于是后学之徒竞慕二贤,守令作篇,人撰一卷,以为秘玩。余惧其背经而趋俗,此非所以弘道兴世也;又想罗、赵之所见嗤沮,故为说草书本末,以慰罗、赵、息梁、姜焉。 窃览有道张君所与朱使君书,称正气可以消邪,人无其畔,妖不自作,诚可谓信道抱真,知命乐天者也。若夫褒杜、崔,沮罗、赵,忻忻有自臧之意者,无乃近于矜伎,贱彼贵我哉!夫草书之兴也,其于近古乎?上非天象所垂,下非河洛所吐,中非圣人所造。盖秦之末,刑峻网密,官书烦冗,战攻并作,军书交驰,羽檄纷飞,故为隶草,趋急速耳,示简易之指,非圣人之业也。但贵删难省烦,损复为单,务取易为易知,非常仪也。故其赞曰:“临事从宜。”而今之学草书者,不思其简易之旨,直以为杜、崔之法,龟龙所见也。其*扶拄挃,诘屈龙乙,不可失也。龀齿以上,苟任涉学,皆废仓颉、史籀,竟以杜、崔为楷;私书相与之际,每书云:适迫遽,故不及草。草本易而速,今反难而迟,失指多矣。

    凡人各殊气血,异筋骨。心有疏密,手有巧拙。书之好丑,可为强哉?若人颜有美恶,岂可学以相若耶?昔西施心疹,捧胸而颦,众愚效之,只增其丑;赵女善舞,行步媚蛊,学者弗获,失节匍匐。夫杜、崔、张子,皆有超俗绝世之才,博学馀暇,游手于斯,后世慕焉。专用为务,钻坚仰高,忘其疲劳,夕惕不息,仄不暇食。十日一笔,月数丸墨。虽处众座,不遑谈戏展画地,以草刿壁,臂穿皮刮,指爪摧折,见鳃出血,犹不休辍。然其为字,无益于工拙,亦如效颦者之增丑,学步者之失节也。且草书之人,盖伎艺之细者耳。乡邑不已此较能,朝廷不以此科吏,博士不以此讲试,四科不以此求备,征聘不问此意,考绩不课此字。善既不达于政,而拙无损于治,推斯言之,岂不细哉?夫务内者必阙外,志小者必忽大。俯而扪虱,不暇见天。天地至大而不见者,方锐精于虮虱,乃不暇焉。
    第以此篇研思锐精,岂若用之于彼圣经,稽历协律,推步期程,探赜钩深,幽赞神明,览天地之心,推圣人之情。析疑论之中,理俗儒之诤。依正道于邪说,侪雅乐于郑声,兴至德之和睦,宏大伦之玄清。穷可以守身遗名,达可以尊主致平,以兹命世,永鉴后生,不亦渊乎?
    作者:
    赵壹
  • 王僧虔(426—485),琅琊临沂(今山东临沂北)人,为王羲之的四世族孙,即王导的五世孙。宋孝武帝时,官武陵太宋,后累迁至尚书令。入齐,转侍中,溢简穆。

    王僧虔是南朝齐著名的书法家和书法理论家。通文史,精音律。少即善书,得家传,工隶、行、草书。宋文帝刘义隆见其书素扇,遂感叹:“非唯迹逾子敬,方当器雅过之。”宋孝武帝(刘骏)欲擅书名,僧虔不敢表现其能,常用拙笔写字,以此见容。入齐,书名尤盛,所谓“雄发齐代”。齐太祖(萧道成)亦善书,笃好不已,尝与僧虔睹书,书毕,问道:“谁为第一?”僧虔答道:“臣书臣中第一,陛下书帝中第一。”太祖大笑说:“卿可谓善自为谋矣。”(事见《书断》)梁武帝(萧衍)曾评其书“如王、谢家子弟,纵复不端正,奕奕皆有一种风流气骨”(《古今书人优劣评》)。有《王琰帖》、《御史帖》、《陈情帖》等书迹传世。另著有《书赋》、《论书》、《笔意赞》等书论行世。《论书》和《笔意赞》是王僧虔的代表论著,在中国书论史上亦占有重要地位。

    《论书》见于《书苑菁华》第 l l卷。其简明扼要地论列了自东汉至南朝宋的40余位书家的成就、特点。自古以来,品藻人物,评论作品,由于种种原因,往往会出现一种倾向:要么抬高,捧一通;要么贬低,骂一通。而王氏对汉以来书家的品评,却权为客观、公允,包括自家祖辈、亲属亦能如此,实在难得,精神可贵! 其品评书家的方法,亦为后世所推重并继承。 王氏的这些论述对后世书法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



    宋文帝书,自谓不减王子敬。时议者云:“天然胜羊欣,功夫不及欣。王平南(轶),是右军叔。自过江东,右军之前,惟(轶)为最,画为晋明帝师,书为右军法。

    亡曾祖领军洽与右军俱变古形,不尔,至今犹法钟、张。右军云:“而书遂不减吾。”亡从祖中书令氓,笔力过于子敬。书《旧品》云:“有四疋素,自朝操笔,至暮便竟,首尾如一,又无误宇。子敬戏云:‘弟书如骑骡,(马加“浸”的右面)(马加“浸”字的右面)恒欲度骅骝前。”庚征西翼书,少时与右军齐名。右军后进,庚犹不忿。在荆州与都下书云:“小儿辈乃贱家鸡,爱野鸯,皆学逸少书。须吾还,当比之。”张翼书右军自书表,晋穆帝令翼写题后答右军,右军当时不别,久方觉,云:“小于几欲乱真。”张芝、索靖、韦涎、钟会、二卫并得名前代,古今既异,无以辨其优劣,惟见笔力惊绝耳。

    张澄书,当时亦呼有意。

    郗方回章草,亚于右军。

    晋齐王侦书,京、洛以为楷法。李式书,右军云:“是平南之流,可比庚翼;王(氵 蒙)书,亦可比庚翼。”陆机书,吴士书也,无以校其多少。

    庚亮书,亦能入录。

    亡高祖巫相导,亦甚有楷法,以师钟、卫,好爱无厌,,丧乱狼狈,犹以钟繇《尚书宣示帖》藏衣带中。过江后,在右军处,右军借王敬仁。敬仁死,其母见修平生所爱,遂以人棺。

    郝超草书亚于二王,紧媚过其父,骨力不及也。

    桓玄书,自比右军,议者末之许,云可比孔琳之。

    谢安亦人能流,殊亦自重,乃为子敬书秘中散诗。得子敬书,有时裂作校纸。

    羊欣、邱道护并亲授于子敬。欣书见重一时,行草尤善,正乃不称。孔琳之书,天然绝逸,极有笔力,规矩恐在羊欣后。邱道护与羊欣皆面授予敬,故当在欣后,邱殊在羊欣前。

    范晔、萧思话同师羊欣,范后背叛,皆失故步,名亦稍退。

    萧思话全法羊欣,风流趣好,殆当不减,而笔力恨弱。谢灵运书乃不伦,遇其合时,亦得人能流。昔子敬上表多在中书杂事中,皆自书,窃易真本,相与不疑。元嘉初,方就索还。《上谢太傅殊礼表》亦是其例,亲闻文皇说此。

    谢综书,其舅云:“紧洁生起,实为得赏。”至不重羊欣,欣亦惮之。书法有力,恨少媚好。

    颜腾之、贺道力并便尺牍。

    康听学右军草,亦欲乱真,与南州释道人作右军书赞。孔琳之书,放纵快利,笔道流便,二王后略无其比。但工夫少,自任过,未得尽其妙,故当劣于羊欣。

    谢静、谢敷并善写经,亦入能境。居钟毫之美,迈古流今,是以征南还即所得。
    作者:
    王僧虔